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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本大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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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八喜冷戰這些天,互相對彼此視而不見。

至於邪教姐妹花沒敢輕舉妄動,她們明白,我們一天沒和好,她們一天沒好果子吃,個個倒是戰戰兢兢的,生怕兩邊得罪,因此老實了一段時間。

一日課間,我在教室呼呼睡覺,一個陌生的高中女生上初中部來點名找我。姐妹花以為對方找茬,紛紛撩袖,暗自竊喜巴結討好的機會來了。

我也以為得罪了什麽人,馬大哈的我沒記住,所以盡量橫眉冷眼出門,保持孤高冷漠的氣勢,使自己看起來不好惹。沒承想,那蘑菇頭的高中生是送學習筆記來的,她遞給我厚重的幾本筆記時,像電影裏高手與高手之間的低語,打太極拳一樣挪步過來,神秘湊到我耳邊壓聲說道:“我是知青派來的,她不方便見你,讓我把這些交到你手上,我以前有做筆記的習慣,也有保留學識的習慣,初中三年的筆記本都沒丟,本來想另外出售的,她既然花重金買了,又是同窗情面,我就把知識精華留給真正需要的小後輩吧。”

我有些懵然,一頭霧水,因此兩眉高高揚起,我皺額的模樣一定很像李東九嘴裏的八哥犬。不禁低頭看了看這些破破爛爛的筆記本,我眨了眨眼睛又擡頭想問話,那蘑菇頭已不見蹤影,真是來無影,去無蹤。

等人走了,虎視眈眈的姐妹花一齊圍過來問,這是什麽筆記?

有人說這是宣戰筆書,有人說這是本校的恐怖日記,眾說紛紜,七嘴八舌。在她們面前說學習是一件比較丟臉的事,所以我一本正經道,戀愛筆記。

她們興奮想偷窺,驚驚哇哇叫,我將筆記本卷起來敲了敲她們的額頭,卷走本子直接回座位了。等上課了,我才將筆記本偷偷放在腿上看,粗略翻了一頁又一頁,裏面內容通俗易懂,比起老師講課更要一目明了,確為精華,初三的筆記也都在裏面了。

那下凡來的蓮花救世主以為我會對她感激涕零?

回家後,我借由筆記本外觀破爛的事,發了一通小脾氣,理直氣壯罵她,拿這玩意兒搪塞我?還有作者字跡潦草,醜得人心情不好,我挑刺挑上了癮,喋喋不休說上了半天。

她直接伸手道:“不要還來,我送給芊芊的表弟。”

“呵,再爛我也不給外人,我就是擱那兒成灰了,拿來當廁紙擦,你也休想要回去。”我掉頭回房,她沒進來前,我背靠門板,坐在地上吸取筆記本上的精華。

等她一推門進來,我連忙將其中一筆記丟到床底下去了,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起漫畫書笑哈哈地看。

她搖搖頭嘆我沒救了。

我將她一通懟了後,吊兒郎當去小商店附近溜了溜,我還藏了一本筆記本塞在褲子松緊裏,等到了樓下我坐在石墩子上枯燥看了起來。巧遇八喜下樓來小商店買吃的,她路過的時候,我裝作漫不經心伸了一下腳,絆得她險些摔成狗吃.屎。

我看著知識繁瑣的筆記本,當作看漫畫那樣笑。

八喜白眼並冷哼一聲,等她買了零食以後,刻意踩到了我白布鞋上,她又嫌樓上悶熱,退回來還想踩一腳,卻被我兩腳夾得一屁股摔倒了。

我笑得狂放不羈,捶完了大腿,捶肚子。她故意坐到我身旁吃零食,誇張銷魂地說,多好吃,多香。

我諷刺她,零食比飯還胖人,胖死豬。

她果然一停,為了氣我覆又香噴噴吃起來,且嫌不夠再去買了些堆在旁邊,吃相一點沒差圍欄裏的豬,她埋著頭,抓了滿手塞嘴裏。

我一時手心癢癢,猛一上去將她的頭和開口的零食袋按在一起,並使勁兒幫其碾了一碾,撒手後我急急拔腿就跑,她氣急敗壞踏腳,罵我不是東西!

我微一回頭,瞧見她那圓盤臉上已盛滿了膨化食品的碎片,像麻子一樣斑斑點點,還有一些碎渣插在鼻孔洞裏十分生動。

不用我挑釁嘲笑,她也早攆了上來繼續罵人,我覺得自己仿佛被買笑追歡了,嬌笑著一邊搜鑰匙,一邊逃跑,更是刻不容緩開門回老巢尋求庇佑。最終她不幸撞到門上,在外面徒勞無功罵山門,我隨性將電視劇聲音開到最大聲,恰恰掩了過去。

越先表現出生氣的人,註定使自己被氣死。我那慢悠悠逗貓的姿態,愜意極了。

我們姐妹的戰爭,遭殃的卻是青子,青子嫌我看電視吵鬧,也嫌我和八喜的響動嘈雜,動身準備前去圖書館學習。她剛一開門,就被地上的不明液體滑了腳底,摔得那叫一個慘不忍睹。

八喜那是效仿我從前整蠱媒婆。

青子高三壓力大,脾氣增長,她首先將我批評一頓,又下樓敲八喜家的門向其長輩告了一通狀,準確來說,更像是責罵他們管教無方。

下頭吵吵鬧鬧,我往樓梯縫隙下面看,八喜忍不了昔日沈默的善人爆發,沖出去指著青子鼻子叫罵,卻被長輩一把截住了。她反倒被揪住了耳朵動彈不得,哎喲哎喲慘叫。

周末一過,我刻意表現出籠絡姐妹花的趨勢,盡量將人心重新拉回來,八喜見自己的姐妹團身在曹營心在漢,放學回家的一天,終於按捺不住給我打電話了。

她委婉表達了意思,“西西,我想請你喝牛奶,最大的退步就是你下樓來接我。”

我慢悠悠道:“本大爺最大的讓步就是你送來我家,我勉為其難張個嘴,含住吸管。”

她嘴上說著做夢,身體表達不要,將電話掛得相當利索,不多時後,她便敲門給我送牛奶來了。但是她不完全親近,保持最後的倔強,最後的尊嚴,只是將那盒牛奶放在了門口,人影已沒了。

我緩緩拆了吸管,手法嫻熟將吸管深入奶盒中下部分,銷魂吸了一口,第一口的味道是最好喝的。過一會兒她的電話又來了,“牛奶收到了嗎?味道可還滿意?”

我唔一聲,態度不明,使得她緊張又問一遍,“可還滿意?”

我舊事重提,語氣幽怨,“你那天撕錢給本大爺看,是幾個意思?”

她害羞一嗲笑,我腦海裏已有她揮帕說話的場景,“這不是博大爺歡心嗎?”

“哦?此話怎講?”

她投我所好,引用了先生的話。我還隱約聽見了翻書的嘩嘩聲,她前半句念課文,後半句語氣生動,“悲劇是將人生的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,喜劇是將那無價值的撕破給人看。錢財背景在我們之間,是最無價值的臭東西了,我們的關系,永遠不會被低俗的它破壞,我們友誼如初,情深似宇宙。”

她八喜拍馬屁的技術,學校裏應當找不到第二個,我也遠遠及不上她。我那點馬屁技術不過是耳目濡染罷了。

因魯迅是我心中白月光,所以她惡補過先生的文章,我向來喜歡什麽,她也要沾染一二,但其實她讀不懂魯迅,我也還沒讀懂。

我和八喜的小矛盾風波平靜下來後,李東九又來給我添了新事,我這人怕麻煩,不喜歡幫了別人,自己欠了人情。他恰恰叫我欠了最不願意欠的人,也不知他是茅塞頓開了,還是被情鬼摸了頭,他有一段時間沒為青子煩過我。我還以為他想開的時候,他突如其來請求了我。念叨青子成績好,他家沒錢補課,讓我請青子幫他補個課吧,雖然付不起補課費,我們的零食他包年了,以後賺錢了再付也成。

我聽到此,思慮,沈吟,才正視起他的需求。我問,你是真的要好好學習嗎?想做最後的垂死掙紮了?不當老油條了?

他簡簡單單回答了一個是字,沒言語其餘。

由此,我在那星期的周六上午,出現在沈浸學習的青子面前,刻意發出點響動,等她擡頭讓我小聲點的時候,我一屁股坐在她旁邊,翻開了精華筆記和對應的書本。她註意到後,眼神裏有些驚喜,右手暫時擱了筆,欣慰講道:“你總算知道學習了,我也不想多說招你煩,老也在擔心,叔叔把教你學習的任務一早交給我了,不過也說不用勉強,順其自然,你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問我,你基礎其實不錯,只是不用心,學起來不難的。”

我擱下原先的事,捕捉到她其中一句話,便顰眉兇神惡煞地追問:“你說什麽?我爸一早把我的學習任務交給你,他是不是給你加額外零花錢了?啊?!是不是??!”

青子搖搖頭,神色毫不心虛,“他是想加,我沒要,知道你疑心重,我騙你的話是小狗。”

我這才舒坦了,稍不註意,她又鉆到學習眼裏去了,我撞了撞她骨感細嫩的手肘,她很快放下筆靠過來看我的書本,“哪裏不明白?”

我醞釀一二,向青子開了口,盡量將李東九家境如實講得淒慘後,自然而道:“他家確實沒有閑錢補課,你成績好,要不給他補補?隨你的便,我隨口說說。”

青子沒作多想,一口答應,“可以的,大家都不是容易的人,能幫就幫。”

我正疑慮她答應得太快,她又道:“我有個條件,你同意了,這事好說,你不答應就不一定了,我高三其實也是自顧不暇,但是做這件事呢,我覺得很值得,就更願意去做了。”

我慵懶倚著沙發座邊沿,以眼神提醒她,你繼續,你說,我聽著呢。

她那該死的條件竟然是叫我一起補課,我想想那麽多白花花的時間不去瀟灑,卻拿來禁錮一方,和讀書一樣坐在屋子裏見不得天日,我渾身從心上便開始難受起來了。

我猶豫不定,抓耳撓腮。想想靠九哥的名聲,我在中學時混得不至於默默無聞,而關系上的便利我算賺盡了,最後為了他的前途,為了報恩情,我咬牙同意將自由上交了。

青子露出一抹會心、黑暗又溫暖的笑容,仿佛是說,為了你這爛泥扶不上墻的小家夥,我犧牲色相,你該知足吧。

當李東九第一天來補課的時候,他那溢於言表的珍惜恍若鄉巴佬頭一次進城。他的穿著、行為和裝備倒是整整齊齊,規規矩矩的。不知他從哪兒找來的辦公手提包,並用摩絲梳了個黑滑亮的大背頭,還戴了一副沒有鏡片的黑鏡框。他悄悄貼過來說,這樣顯得知識分子,虛心好學。

我枯燥乏味的念書,橫過他,怨過他,恨過他,最終化為一句:九哥,大妹子為了你的前途,犧牲自由,你要考不上高中,我恨你。

他拍拍胸脯保證,考不上是天意,考得上是奇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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